到了麗江,我終于見到了魂牽夢縈的大研古城。
古老的磚木房屋一棟棟緊挨著,顫顫巍巍地已有些傾斜了,其后的便次第將這傾斜小心翼翼地傳遞下去。石板鋪就的街道承載不動太多逝去的舊事已有些凹陷,油膩膩的五花石塊早就沒了當(dāng)年的棱角,一條條石頭小路并著一涓涓流水一同穿街走巷,于是便串起了一條條街道,一戶戶人家。
住在一戶納西人家的四合院里,每當(dāng)夜幕降臨,坐在四合院的天井里,遙望著天邊耀眼的星星,一任似乎有點夸張地帶點寒意的盛夏的風(fēng)吹拂,靜靜地聆聽納西老人輕輕地講述遙遠(yuǎn)的動人傳說,那種感覺,給住慣了城市的人一種久違的愜意。蝸居在城市里,夜空似乎已不再有夜的顏色,鐵幕一般,和城市的人情一樣冷漠,但在麗江,你卻可以清晰地看見那極亮的閃爍的星星!
在這樣寧靜的小城,我無需在有星也有月的夜里戴上假面具游戲,也不用讓自己沉溺于生的奢侈,迷途于白晝的喧嘩。當(dāng)受到侵害的時候選擇抵御當(dāng)然是一種艱難的生存,因為心臟不是石頭,它容易受傷也容易流血。好在還有星光之夜,可以獨自面對傷口。
當(dāng)青藤復(fù)蘇,上天的音樂飄來,它們也許會愈合如初。記得泰戈爾說過一句話:“你錯過了晚上的星星,連清晨的太陽也要錯過了!痹邴惤,你不但不會錯過星星,更不會錯過早晨的太陽!清晨,勤快的公雞一定會把你從虛擬的夢中喚醒!
背著簡單的行囊,我獨自走過麗江的山山水水,但我卻難以詳盡而細(xì)致地描繪它們。我之所以熱愛并穿行其間,不是為了那些可以描繪的景物,那些奇峰、怪石、那些好山好水。僅僅,僅僅是想尋找一種和我的靈魂貼近的東西。它們?nèi)缭娙绠嫞嬖谟谏剿g。
在悠悠的旅途中,一切如歌如訴的往昔,在山水間縹緲游移。在那樣的時刻,我可以感受到遠(yuǎn)離卑瑣,遠(yuǎn)離塵囂的山水的意境。那其實是一種憂郁的感動,一種無奈無助之后的頓悟。它更接近于生命的本質(zhì)。
無論是長年不化的雪山,一望無涯的原始森林,還是鮮花爛漫的草原,清渠環(huán)繞的古城,當(dāng)我用雙腳印證它們,它們便在我的眼前抽象成一幅簡潔遼闊的大家書法。那書法揮灑著一種豁達(dá)。那是宇宙的睿智之源,是我們渺小的生命通往心靈天堂必經(jīng)之路,而癡頑如我,必須常常置身其間,才能獲得不斷的省悟。
山水可以沉靜世俗的心境,所謂心扉洞開,必得在清風(fēng)明月里,或在鳥鳴山澗時。真正的寺廟都建造在深山中。天云飄來布衲衣。而山水可以洗塵。即使是荊軻式的告別,也是在風(fēng)蕭蕭兮易水寒的河畔,彈劍而歌。所以先哲說過,山水是遠(yuǎn)離卑瑣遠(yuǎn)離塵囂的。
以前我喜歡山水,到了麗江之后,我更愛這里的山山水水了!作為現(xiàn)代人我總覺得自己惶惶處于尷尬的精神生存壓迫之中。為了拯救,或許也為了暫時的逃避,我便選擇了盡情去揮灑山水給予我的豁達(dá),暫把自己當(dāng)成無邪而天真的孩子,視山水為人間樂園,拋開一切人世間的煩惱,唱著如山風(fēng)一樣飄渺的民謠,在山水間尋找野草浪漫的歌聲,在披星戴月的納西姑娘中感受風(fēng)情萬端的納西民俗,在世外桃源中領(lǐng)悟神秘悠久的東巴文化。
我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(jī)會來麗江,我也不知道再來之后的麗江還會不會是這樣純美,我只知道在我們找到香格里拉的時候,同時又在失去香格里拉,因為這些美麗的事物在人類金錢目標(biāo)面前,面臨的只能是逐步消失的命運(yùn)。記得古老的印第安人在歌謠中唱道:
“只有當(dāng)最后一棵樹被創(chuàng)
最后一條狗中毒
最后一條魚被捕
你們才發(fā)覺
錢財不能吃”
我只希望有一天,我還能象這樣端了杯啤酒,悠閑地坐在古城小橋邊的柳蔭下,與身旁那些不同膚色、不同語言的人們一同分享這寧靜安詳?shù)囊豢。欣賞著古老的小橋,聆聽著潺潺的流水,陪伴著平凡的人家,我不知,那時的我還會不會心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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